韦振温：
广西环江人，喜好散文诗歌创作，有诗文多篇发表于刊物及网络。
清明时节，在群内聊天，有一位文友分享了一篇题为《洗澡》的文章。文中对南北洗澡的差异进行了对比，尤其是对不爱洗澡的北方人洗澡进行了非常细致的描绘，读罢让人觉得甚是妙趣横生，乃至拍案叫绝。
文中写到，北方人不像南方人那么爱洗澡，纵是大汗淋漓之后，身体臭味缭绕也能捂得住，得待到指定的日子再洗。而洗澡时大都呼朋引伴地向澡堂进发，就像是南方人要去春游一样，当作大事一件。洗澡时男女分开，大家在外间脱得精光后便昂首阔步地进入空荡荡的澡堂。洗时大都需要搓身，名曰搓澡。不一会儿，搓下的污垢滚落床边，能聚沙成堆。而那些花钱请侍者搓身的则要更好玩些。
文中写到，“如果你愿意，再花十块钱，便可请侍者为你搓身。侍者让你躺在床上，拎起一桶热水往服务对象身上从头到脚慢慢淋着，那情形极像乡下杀猪过程中的一个环节。”读到这里几能让人拍案叫绝！
为确认真假，本人还专门将文章发给北方的文友进行确认。北方文友田老师看罢回复道：大体就是这样的！我们真的不用天天洗澡，因为不是天天有汗。跟你这么说吧，现在这时节，每周洗一次澡的都要算干净人。搓澡一段写得很精彩，也确实就是那么一回事。那我就好奇了，你们是怎么洗澡的呢？难道还跟我们不一样吗？
看到这里，不禁觉得南北洗澡差异之大，而大家对彼此如何洗澡似乎了解得也不多，就像我们总是不甚了解自己伴侣之外的异性是如何洗澡的一样。
其实说来，南方人洗澡是非常简单而寻常的，完全没有北方人的那般正式而隆重。大都是每天晚上劳作结束之后或行将睡觉之时，到水中一泡或水龙头下一冲，然后香皂或沐浴露之类的往身上一搓，起泡了，再一泡或一冲了事，全然没有什么仪式感可言。当然，由于年代不同，条件各异，南方人各自的洗澡故事也是大有不同的。
记得小时候，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洗澡。热天时每天劳动之余，多数时候都泡在河中，戏水打闹，好不惬意。等到天黑回家，这澡就算是洗过了，不管身上是否擦过香皂肥皂之类的。
如果是上学读书的日子，每天放午学晚学都得渡过大河，沿着小河回家，除了冷天雨天，男孩子们几乎没有几天不下水去泡泡的。逢着热天，最多时，一天能泡个五六趟。兴致来时，还会冲到水田里，像水牛打汪一般，将全身裹上烂泥，而后再回到河里玩耍。那时洗泥澡只觉得是好玩，长大后才知道这是相当奢侈的享受。
那时，乡下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沐浴露，最常用的就是一块块方方正正的香皂，它的品牌我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叫千里光。读小学三四年级时，有一晚住在堂哥家，跟他一起下河洗澡时用了一位老表的香皂。当时一拿起来就觉得好生奇怪，直感它不是方的，也不是圆的，而妥妥的椭圆形状！于是心想：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种形状的香皂！活脱脱一个标准的乡巴佬见识。
在香皂肥皂都没有的情况下，那洗衣粉也是常常用来洗身子的，纵然似乎觉得不对，但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跟今天网络中常常在传播的非洲落后农村的沐浴方式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念到初中，这洗澡的故事就更多了。
镇上的中学没有男生洗浴的地方，偌大一个男生宿舍区，开始时除了男生们自己撒尿以外，连个滴水的地方都没有。每天洗脸刷牙都得到学校下方的河边去取水，要是洗澡，那就只能如水牛一般，自己下河了。
小河离得不远，就在学校正下方。从男生宿舍抄小路过去，近处三四百米，远处也不过五六百米，就有大家可以洗浴的地方。天热时，大家都喜欢往小坝上边的水库里跳。在那里，跟我们学生哥一起洗浴的有邻近的村民，镇上的居民，矿务局里的美女少妇，当然也少不了村上的水牛和鸭子。在水中，大家都自得其乐，互不干扰。兴致来时，我们也会欣赏那些美女少妇婀娜多姿的泳姿和那些她们泳衣没有包裹住的光滑细腻的肌肤，毕竟这在当时的乡下农村还真不多见。
冷天时，大家就多在浅滩上过水了。在那一个个冰冷刺骨的冬日中午或黄昏，大家或两两结伴，或三五成群地走到河边。稍作预热之后，脱到只剩一条裤衩，然后往河滩流水处走去。在那只能没过膝盖的流水中，每人来一个算不得标准的俯卧撑，让水从全身流过一遍，第一次过水便宣告成功。上岸后迅速擦个香皂，再抖擞精神阔步入水来一个新的不标准的俯卧撑，这澡就算是洗完了。
上岸后，常常瑟瑟发抖不说，最不好弄的就要数换裤衩了。河边不远处常常有水牛、鸭子在看着我们，它们那一双双纯真无邪的眼睛当然不会让我们介意，纵使是什么都让它们看到了也不要紧，因为它们充其量也只会叫叫或笑笑，然后什么也传不出去。
而那些在邻近劳作的妇女，还有不时从岸边小路上走过的邻近村子的女同学就颇为让人尴尬了。虽然我们从来没有发现她们曾经偷瞄过我们哪一眼，但在那个特别腼腆的年纪，这种时候还是觉得千万不可曝光了。
好在前辈学长们早已总结出简便而快捷的更换方法，最后人人都能熟练地掌握，从此没给任何异性留下可能“偷窥”的机会。当然，如果有人愿意让人光明正大的观摩，那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至于具体的操作，我就不说了。后来，我曾经将这个方法无私地传授给一些女同胞，也不知道她们是否学会了？又是否曾用过？至今，也没有谁跟我汇报过。
因为小河常有水牛混洗，所以难免会有蚂蟥出没，在这一点上，我就有着一次羞于启齿而又刻骨铭心的记忆。
记得那天，自己跟一位同学一起下河洗澡。开始时一切如常，但在自己游进深水区后，突然感觉屁眼附近似有异物，于是赶紧向岸边游去。站稳之后，立即伸手进水触摸，当时直感觉屁眼那里有个东西在蠕动，其中好像有那么一截已经要进入肛门！于是拼命一扯，一条长足三寸左右的蚂蟥被拽了出来！我的那个娘呀！这家伙在我完全不同意的情况下竟然要擅闯我的体内，至今想来都让人感到后怕。
到了初二，我们男生宿舍区终于迎来了第一批水龙头。当时，由于县氮肥厂经营不善等原因，倒闭了，而氮肥厂又有不少子弟在我们学校读书。为此，氮肥厂相当慷慨地将他们不用了的抽水机和水管一批送给我们学校。如此，我们就跟着沾了光，男生宿舍区终于告别了除自己尿尿以外的“滴水不漏”的历史。
但那铁制的小水池太小太秀气，新立于宿舍区中间的空地上，上面只开有六七个水龙头，要说洗脸刷牙确实是方便了，至于洗澡，那还是到河里去才痛快。也正因如此，我从此就爱上了洗冷水澡，至今三十年过去，依然如故，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雨雪风霜，都不曾间断。冬天最冷时，也至少要隔天洗一次。那冰冰爽爽的感觉，是洗热水澡的人们所永远无法享受到的。有时一桶冰水从头上淋漓倒下，一股醍醐灌顶之感不禁自心底油然滋升，一倒一升，每股水流之中，仿佛就有一点的人生之道悟于其间。
上了高中与大学，洗澡就渐渐地成为了洗澡房与卫生间的专利，从此洗澡便不再有多少“稀奇”可言。
倒是工作以后，曾经在一所乡村中学教书四年，那里的男生跟我们念初中时一样，没有洗澡房。每天放晚学或下晚自习后，大家就一起挤到水池下方的水龙头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留下的“优良传统”，那里的男生大都习惯于在洗澡时蹭用别人的香皂，这样容易传染皮肤病就暂且不说，有时一个同学带一块香皂去洗澡，结果一个晚上下来，这香皂便香消玉陨，连个残尸都没剩下。
在我们老家，因为偏远落后等原因，纵使优质清澈的泉水就在村后的山上，每日汩汩而流，也直到十多年前方才有了真正稳定的自来水。在此之前，每天洗澡，大家不是下河，就是上山。如果想在家里洗，那每天就得多挑几担水，冷天的时候多数人家就是这样干的。
热天时，在天黑之前，大家多到河里去洗。小河石底水浅，常年碧水清幽，流水潺潺，两岸绿树掩映，是绝佳的天然泳池，也是我们村里人少年时代的游乐场。洗澡时，男女分潭而浴，互不打扰，阴阳分明。但也有人因工因事而拖到天黑以后方才去洗的，此时大家多数就会选择上山。
村后的大山相当巍峨，有着茂密的植被，那些生长于石头上的树木虽然没有多少能够成为栋梁之才，但却能够涵养着丰富的水分，所以千百年来，半山腰都有着一股股的清泉涌出，其中以村子正后方的一股为最盛。
泉水从石缝中涌出，沿着溪流而下，一部分流经祖辈父辈们开凿的水渠，而后在村后的竹笕中流出。竹笕分上下两处，水流大时，大家喜欢就近在下竹笕处洗澡，方便而安全；水流小时，大家则喜欢到上竹笕处洗澡，那里离村子足有三四百米，位于山脚一个隐蔽处，四周树木杂草丛生，还有一丛竹子长于下方，到了夜间，自带几分阴森。记得当年我爱人刚去我家，晚上我就曾把她带到那里去洗澡。至今说起，她都觉得在那儿洗澡时，周边仿佛有着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想，如果真有，那肯定就是天地之眼了。
为了错时洗澡，避免尴尬，大家自发约定，天黑后先让女生去洗，之后再到男生。但偶尔也会出现有个别女生迟到或男生早到的情况，不注意时，男生们要走到附近了才会发现。此时女生大都会大喊一声，男生们闻声立即致歉而退。夜色中，那白花花的胴体似是已经被人看到了的。当然，夜色矇眬，其实仿佛也是啥都没看见。
在隔壁村，则有着更为离奇的洗澡故事。因为宜浴的水滩只有一处，那村里的少女常常与男人们共滩而浴，渐次长大后才会跟着妇人们去更为上游的水坝下面洗澡，那里水深危险，难以戏水。
就在她们尽情戏水畅享夜浴凉爽之后，上岸时，不时就会有人发现，自己的衣裙会不翼而飞，怎么找也找不到。到底是谁干的谁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有那些懵懂少女的心中才会有着一个个矇眬的答案，因为当年织女和七仙女洗澡时也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而后才有的传唱千古的爱情故事。
而在上游水坝下洗澡的妇人们，也没少遇到怪事。其中最奇怪的，莫过于她们在夜色中洗浴时，远处河面上曾经不时出现过的不明动物的游泳声。这游泳声还会不断地向她们靠近，惊得她们纷纷用手电筒照射，结果又发现水面一片平静。关掉手电之后，水面上的游泳声又会再起。
为此，她们还曾带着她们的男人跟随而去，结果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何缘故，于是就留下了水坝下面有水猴出没的传说，但这水猴只在夜间活动，尤其是在妇人们洗澡的夜间活动，这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后来，农村也都装上了水龙头，自来水通过水管源源不断地流到家里，再从人们拧开的水龙头中喷涌而出，于是，除了进泳池或下河游泳外，洗澡大都进了卫生间，关于洗澡，也就没了什么故事。
现今正值酷暑，南方人每天都沐浴数次，也不知道北方的朋友又是怎样洗澡的，是否也还在大汗淋漓之后继续捂着，而后定期赤身相会于澡堂，享受着搓澡淋浴之乐。
如此一想，真的又好想去北方看看，尤其是去那里洗个当地地地道道的澡。
年8月3日作于环江
注：图片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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